最近看了一則報道,介紹以色列如何用「滴灌」方式使這個乾旱國家有能力生產大量農作物。所謂滴灌就是一種灌溉農作物的方法,以慢慢一滴一滴的方式將水滲透到泥土,使農作物慢慢吸收水份。這方法之好處是一來水份都不會浪費掉,特別對乾旱國家而言極為重要,二來農作物也吸收到充足水份。
上述的「滴灌」方法不僅告訴我們一個農業技術,也告訴我們植物如何成為「本體」,使「水」為植物所用。但植物與水之間不一定維持這固定關係,若果出現大水,水就成為本體,沖垮植物及下面之泥土,成為植物之殺手。
中港關係就如同水與植物之關係。在九七年之前,特別是中國還沒有改革開放之前,中國大陸移民一直是扮演香港發展之「甘露」。香港原本僅是一個沒有天然資源的小地方,外來移民就成為這小都會發展的重要資源。不過,縱然依靠外來移民,但移民必須作為客體,必須融入本土的文化制度。最簡單可見的就是廣東話的使用。我本身是廣東人,但我小時候住在公共屋邨的鄰居,很多都不是廣東人,不會講廣東話。但為了融入本土社會,他們必須學習,而他們的下一代,大多都會講廣東話,反而自己的鄉下話僅會聽,不會講了。這種融入並非透過公權力的強制性達成(如國府遷台時強制使用國語),而是由本地主流社會文化之集體力量達成。而實際上,殖民地政府仍然以英語作為上流文化基礎,廣東文化僅是次級的民間主流。但無論如何,香港廣東文化之本體性並沒有受到動搖,英語文化僅是上流,非主流;僅為工具,非本體。其他外省文化或資源也以「滴灌」的方式被香港吸收,成為養分。
但九七後,中港融合加速,加上中國大陸經濟起飛,中國大陸的(人力)資源進入香港再不是「甘露」,他們已經成為「河流」,甚至是「洪水」。他們不必要「融入」本土,他們甚至可以掩蓋本土,沖走本土的資源。
這次回香港度歲,做了十幾日香港人,的確感受到洪水氾濫,滿街都是拿著行李箱逛街的遊客,就算不是遊客區也是如此,本地人的空間逐漸消失。這些被香港人諷刺為「強國人」的大陸遊客,以自己習慣的行事方式川流於香港這細小空間,形成很多文化習慣上的衝突,也真的像洪水橫掃這都會,帶走很多香港人認為屬於自己的資源,如奶粉。對香港一般小市民而言,香港是否有民主制度可能並不一定很關心,但生活資源及空間被排擠則十分切身。我感受到香港好像慢慢成為如北京、上海及廣州等以來自四方八面高流動性的外來人口作為主體的「全國性城市」。但香港人並不想香港變成「全國性城市」,就算不能做「國際都會」。
我想上述滴灌與洪水論更能解釋中港社會矛盾的關鍵所在。香港人絕對不想與中國大陸隔絕,因為香港從開埠到現在其實一直都是依賴與中國大陸的特殊關係來發展,但只有在滴灌方式之下才能使香港既保有主體性,又能夠成長發展;而河流式甚至洪水式將沖垮香港的主體(或改變香港的主體)。不過,毗連大陸而沒有主權的香港特區是否有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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